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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少時曾拜訪過一位朋友家,他的家像書上的畫;窗外有條涓涓長河,遠方山景灰濛,樹影絨絨,高聳綠木差點就伸入屋內。陽光將客廳照得透亮,經常是一個下午圍坐沙發聽著流水摩擦聲聊著聊著就這樣抵達黑夜。

自小對房子就有著奇妙的憧憬。

幼時棲居於都會區的透天宅,樓下是父親經營的公司,在熱鬧的商業騎樓裡度過童年極為特別。然而,身處流動的車水馬龍聲裡,鄰居們俱是巍峨聳矗的辦公大樓,明明是所謂的高房價地段,家顯得異常突兀,怎麼就羨慕起屋後街衢的朽老公寓;想像著棲居巷道的靜謐人家自廚房裡端出一碟家常,像從文學小說裡走出,飄散著微渺的香氣。

在父親事業衰敗離世後,我與家人遷至市郊租屋。初次驚喜地撫觸到住宅的樣貌;筆直寬闊的中庭二側蒔滿了蔥鬱株植,銀灰色地磚閃過孩子們的譁然笑聲,電梯框格般由纜線緩緩降下。房子大而明亮,弧形玻璃窗像天幕不斷擲入充沛光線,不再是匿於商業區裡的喧囂與歧異感。但畫面總停佇於母親孤坐看電視。那時我才知曉,在父親缺席後家是怎麼絆絆磕磕的走過。

母親過世後家庭成員解散,我與男友在山上租房,對房子的想像又像花朵於焉綻開。

我恣意妝點屋室學習獨立生活;粉刷白牆,更新窗簾,在客廳擱上米白沙發鵝黃立燈,將餐桌鋪上長巾書冊排滿書房,於空蕩的露臺植滿香草株植。隻身逛市場學習辨識蔬果魚肉,查找書籍按圖索驥生澀地做上一桌菜。

原來,房子可以用來道別過去。我也能擁有畫裡的小屋。

之後,我們結婚買房裝修房屋。裝修老屋學問深幽風格多樣;有北歐風,工業風,鄉村風,日式無印風……等。美學是視覺的魔術,像為飽經風霜的女子洗淨臉龐披掛衣飾,而有時稍不留心就會變得濃妝豔抹渾身戴滿名牌。簡單點不行嗎?然硬體終歸只是外衣,房子與家,居住與生活永遠是一線之隔,重點仍在內裡的溫度與醞釀氛圍。

房子也有著一張臉;陽光和藹的老人,日系宅居文青,時尚的內斂女子,身型肥碩的富大叔,嘻哈叛逆少年,如同對應著巷弄公寓,華廈裡的小套房,白淨高聳的城市高樓,巍峨大院豪邸,以漂流木堆砌的濱海小屋。選擇居所像飲食般有著高度的自由,沒有標準,只在於預算與喜惡。

我時常刻意搭車經過舊家。

自遠方望向那棟鬧區老屋;狹長樓梯豔紅塑膠窄扶手一逕延伸至四樓,憶起以往出門每每行經樓下辦公室都感到彆扭羞赧,夜晚商業區靜闃無人,這日夜迥異住宅公司新舊樓房的混合體有種人面獸身的奇幻感。而父親的忙碌與風流跌宕,讓這個家如棄守的蜂巢,家庭成員們各自緊閉蟄伏於自己的暗穴中。年少輕狂的我常是幾句話就與敏感的母親對峙,青春的憂鬱似牆上擴散渲染的霉漬。每當夜晚,一樓鐵門拉下泛出喀啦喀啦的剝落聲,如豎起的一道柵欄;父親仍為著疾病事業所苦,家人們亦溺於煩惱的深井,大家皆囚困於這座如圍城的家。當法院拍賣信函襲來,那些爭執衝撞傷害連同這搖搖欲墜的樓,崩塌粉化夷為記憶的碎片。

窗外的施工碰撞聲,讓我返回了現實。

天光漸次亮起,夢倏地自我腦中散開,陽光溶進屋內。落地窗,棕色亞麻長簾,溫潤木地板滑過我的眼,露臺的株植勾勒出千奇百怪的線條,屋子被厚重的深夜清洗為潔淨無垢的體腔,以早晨的姿態與我對視。

恍然間,我在一幢幢屋宇裡長大、老去。房子始終靜默。它如溫暖的子宮,安全之蛹,總是溫柔地包容著我。隱蔽在此,無論晴雨颶風遞嬗流轉,它親暱地陪我度過光晦起伏的每一天。

新聞來源:https://tw.news.yahoo.com/%E6%88%BF%E4%B9%8B%E7%B5%AE%E8%AA%9E-201000185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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